宸笙溦熹(高三缓更)

晨曦微凉,亦可颂之

【原著福华】星子的痛呼Stars cry of pain

2024第一篇,新年快乐!

8.2k➕一发完

感谢@小悠月 约稿 文中一切句子及海报不可使用

有很多细节,所以请耐心看完。

  


暮色坠坠,天光以南。

岁月沉底处,谁曾听见过星子的痛呼。

 

1.  

那枚门把手松动了。华生想。可他只不过是开了大门,想走到大街上罢了。

松动的门把手让他惯常开门用的力气变得过剩,以至于门砰得向外推开,把他直接丢入清晨的伦敦。他脚步踉跄,蓄起的胡子沾染上晨光与尘灰。尘灰是随处可见的,来自随着开门的动作摇晃的门灯,或是雾霾沉沉的空气。而马车扬起的尘土在街道上颗颗分明,那些无关紧要的牲畜并不觉得有何不对,只是自顾自地打着响鼻。等马车终于远去,光影单薄的街道终于恢复静谧,华生才费劲地支着拐杖,很慢很慢地直起身子,右手缓缓松开古铜的,松动的大门把手。

“角度不对。”正低头整理着胸前领巾的华生闻言转头,看到福尔摩斯皱着眉头盯着他,又好像是盯着后面那个,被他差点拧下来的门把手。

“这本身就有些毛病,我回来会检修它的。”说是如此,华生还是默默转头折腾了一下门把手的角度,然后才重新走回福尔摩斯身旁。

"没想到华生医生还会修理门把手。”福尔摩斯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嘴里叼着他最爱的黑皮烟枪,此刻正飘散着一缕一缕的烟雾。华生呛了一口烟灰,弹着胡子,示意他把烟枪收起来。

  

“医生不能治好的东西也有很多。”

  

他回答得诚恳而又严谨。紧接着,华生伸手要过福尔摩斯还没享受一会儿的烟斗,倒了未熄灭的烟叶到手帕里,然后连同烟斗一起放到了221B的信箱里。“哈德森太太--哈德森太太!"华生站在路边敲击着拐杖,冲着房东太太的房间呼唤。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出现在窗户口,披着古铜色的流苏披肩,向下望的眼神盈盈。

“待会儿请把信箱里的东西拿回去!不然邮差的信件就没法投递了!“华生话音刚落,哈德森太太就轻轻应了一声,没多大表情波澜。她盯着华生和福尔摩斯的身影看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关上了窗户。棕色的玻璃合上,隔绝了视野。

“也许我们太早吵醒她了,我亲爱的华生。"失去了烟斗的福尔摩斯双手插兜无所事事,无聊到开始整理自己高帽的边缘花边。华生轻笑一声,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行走,拐杖走起路来也是有力的,于是他们保持着同行的步伐频率,一起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又是一阵马蹄声路过,贝克街门口挂着的响铃随之晃动。邮差将薄薄的几份信件投递进邮箱,比往常少了许多的重量压在手帕上,没有发出声响。马儿奔驰得匆忙,于是一切轻巧的物体随之共振。221B门上衰老的门把手不堪重负,在喧闹中掉下来,变成一个神奇的角度。哈德森太太窗前的花还在开,福尔摩斯依旧觉得那些花只是回光返照,华生依旧不置可否,习惯性赞同着。

  

太阳升起来了,送别清晨后,伦敦在他们面前展开。

 

  

2.

长河,远桥,青藤与不知名的小花。泰晤士河长流不息,于是泰晤士桥屹立不倒。

福尔摩斯和他的医生站在桥上冥想,看着掌船人撑着船舟出现,床尾荡起漩涡状的涟漪。

“那是游船,还是渡船?"华生突然发问。福尔摩斯依旧闭着眼睛若有所思,左手虚虚抓了几下空气便垂回身侧。

“亲爱的华生。”他冲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叹息,说自己失去了灵感源泉。华生偏头看他,被战场磨砺得锐利的眼神中充满着怀疑。“福尔摩斯,你转过来。”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冲着福尔摩斯说到。福尔摩斯冲他眨了眨眼,掌船人的桨划起阵阵涟漪。华生把手伸进福尔摩斯的大衣口袋,摸出一个布包。布包中有包裹严实的小盒子,是医院注射器套装。澄清的液体有着极大的诱惑魔力,可惜他并未实现它的作用便被丢弃入河一一华生医生很无奈,冲着罪魁祸首怒目而视。 “亲爱的华生啊,是什么让你如此生气。”福尔摩斯含笑对着华生的怒火,恶人先告状且明知故问。而华生狠狠地啐了一声,力气大到整个胡子都在抖动。他蓝宝石的眼中翻卷出明晰的威胁,仿佛下一秒就要搜身福尔摩斯把他携带的所有“灵感物品”就地正法——通通送给泰晤士河。洞悉伦敦一切秘密的侦探在这时确自知理亏,撇撇嘴把目光投向河面。浮动的光跳跃着,让他想到借口来解释自己的非法举动。

  

“我是在演绎你的问题,华生医生。"福尔摩斯一本正经:"虽然被你打断了灵感最快的诞生方式,
但我还是演绎出了真相。船夫的渡杆坚实有力,可以划得很快而不止于游行速度并且船上配备有救生设施那个禁闭的箱子里一定有食品或者药品以供不时之需。所以那一定是渡船。”福尔摩斯一向运筹帷幄,他转过头,神采奕奕:“当然,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发现那个布包的打结边缘已经褪色,我确实随身携带,可也未曾使用过。”而华生不自觉随着他的得意而雀跃,把愤怒抛之脑后。

  

“也许你需要他。”在走下桥时,福尔摩斯漫不经心地提起。“那是个不错的摆渡人。”

华生不语,只是随着他的身影隐入伦敦一角。

在他身后,河川长流不息。摆渡人的身影晃动,划向岸边提着裙摆的贵妇小姐匆匆。

 

  

3.  

福尔摩斯知道伦敦每一条幽巷的位置。华生想。

他们路过隆隆作响的工厂;路过建设中的塔楼;路过庄重巍峨的大本钟,也惊动大英博物馆广场前停驻的鸽群。白色的羽毛嗅跃在现代化的烟尘中变成远去的灰色小点。福尔摩斯站在原地观望了一会儿,于是华生也陪着他静止不动。

那会看见什么呢。华生又想。福尔摩斯总是能发掘生活中许多微小的细节,从而演绎出极其深刻的道理。可他总不具有这般锐利的感应力,甚至随他远望也不会发现福尔摩斯所求何一。

  

华生承认他不如福尔摩斯厉害,他承认这一点,所以他知道他永远需要福尔摩斯。

家族淫乱的英国贵族需要他,尘埃里挣扎的平民需要他,神秘华贵的伦敦需要他,这世界上所有的冒险也需要他。而约翰.华生最需要他。

  

约翰.华生永远需要歇洛克.福尔摩斯。

  

"华生,我想知道你的想法。”正思忖间,华生猝不及防地被福尔摩斯点名。他抚摸着因为仰头有些僵硬的脖颈,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它们飞得漫无目的,应该不是信鸽吧。

福尔摩斯轻轻笑起来,转眸看了看正忐忑着,似乎在等待他宣布“正确答案”的华生,点了点头。

他扶正了因为动作而有些歪斜的黑色礼帽,不置可否。而华生也没有多问,跟随福尔摩斯仿佛已成为了他生命的一个反射。他的确不在意白鸽的归路,却有些介意福尔摩斯有些事瞒着他,或是只透露片刻。

这种念头直到他们继续前行,拐弯进小巷的时候,还晰晰分明。小巷拐进去是古典的欧式洋楼,羊肠小道狭窄却一往无前。在岔路口,华生看见福尔摩斯在右方一家花店停下,驻足了许久转眸看他。于是他会意地上前,随着福尔摩斯的喜好买了一束花。

  

紫色的鸢尾花,和福尔摩斯内敛又张扬的个性一样:亮眼又显神秘、简单却奢华、仆质却不失活力。

  

花店的帮工包装好花朵费了一些时间,细长的麻绳在小工人的手中乱舞,总无法变成漂亮的蝴蝶结。华生就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看到花店老板娘拢着裙摆出来脚步促促。红色的工裙灿烂,不知有没有沾染一路奔来花簇的幽香。

华生转了转拐杖扶手,看着丝带与麻绳终于捻成一条丝绳,报纸折叠成新的旧色花朵。花束包好后他伸手接过,继而听见方言腔浓重的致歉。于是他摆摆手说没关系,分给站在老板娘身后的小工一个关切的眼神。小男孩绞着自己口袋的封边忐忑,小心翼翼地低垂着脑袋。华生见了心颤,想伸手给男孩小费又怕画蛇添足,最后他选择与老板娘攀谈来转移话题。他说小孩子,多给时间练习是没有关系的。与板娘回应说机器发展太迅速了,体弱的小孩只能送来经商混一口饭吃。

工业发展迅速,可没有能帮助人们打蝴蝶结的机器啊。

  

古铜的齿轮任其轮转,五彩的花朵会继续盛开。

这个社会就跟福尔摩斯买花一样,冷漠的沙漠也有资格浪漫不死。

  

他的比喻似乎逗笑了皱眉忧愁的老板娘。老板娘嘀咕了一句你还挺了解那个侦探的嘛,舒展了勾勒精致的眉眼。结束话题后他才想起来身后的侦探,估摸着福尔摩斯他又躲在哪个地方演绎人生。可华生转过身的时候却没有如他所愿看见沉默着,等待他的侦探。

他看见空无一人的小巷,阳光被砖瓦间种着的树木切割成光条,在地面延伸仿佛阴阳的昏晓。只一瞬,华生便紧张起来,心口闷痛。他紧赶慢赶走出几步路,拐杖包浆的底部被他摩擦出刺耳声响。

  

似乎过了好久,他才挪动到刚刚他们本要继续行走的岔路口,总算如愿以偿地警见福尔摩斯傲气的背影。华生把买好的花递给他,也望向他仰头望去的地方,刚刚的白鸽停留在欧式小阳台的围栏上,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像窗口流淌出的白色花海,又像是晴空里的一场雪花。

"他们的确不是信鸽,但是无论是信鸽还是白鸽,它们都不会往工业污染严重的地方飞去。"福尔摩斯没有接过他手中那束花,只是仰头看着那群复而再现的生灵:“所以它们永远不会浸润灰尘。"

  

永远纯洁,永远泽白。

也永远自由。

  

“我们都不免庸俗,但有时候真希望我能那样。”在起身去午饭餐馆前,福尔摩斯对华生如是说道。

华生闻言眯着眼,盯着伦敦正午的阳光看侦探亦步亦趋的背影。

阳光太盛了,福尔摩斯的背影被烘烤得几近透明,连同华生手上的鸢尾一样,将要融化。

 

  

4.  

"我还以为只有在法国,人们才会花费如此多的时间吃午餐。"

说这句话的福尔摩斯已经享用完了他的午饭,正斜着身子侧坐,左手肘关节随意地靠在桌布的蕾丝花边上。华生无奈,停下手中的笔,继续因为灵感突然来临而中断的进食。

他们选择的餐厅回归了伦敦的市中心,提供传统的英式午膳。奶油味的土豆被切开,炸鱼和薯条的油在白色的油纸上浮了薄薄一层,变成装点午餐的大块金色本边。面前的食物冒着香味十足的热气,华生把羽毛笔丢回墨水瓶,随意整理了一下笔杆上的羽穗,开始大快朵颐。进食间华生抬手拿起葡萄酒,晃了晃里面几乎是漫溢的液体,
问福尔摩斯今天怎么不喝酒。“是喝了的。”福尔摩斯的回答湮没在华生给自己倒酒的声音中。

他掏出小巧精致的鼻烟壶,在华生杀人的目光中嗅了一大口,旁若无人也自然忽视了桌上禁烟令的玻璃指示牌。

  

“我想你什么都没有看见,对吧,亲爱的华生?”福尔摩斯眼疾手快地重新藏好鼻烟壶,巧笑倩兮。华生哼了一声,因为咀嚼而上下颤动的胡子彰显着无言的怒气。他继续切着炸得酥脆的鱼肉,坚毅的眼神仿佛是当初战场上的军医。

“当初在阿富汗可没有炸鱼薯条吃。”华生啜饮着葡萄酒,意有所指:“自然也没有烟可以'享受'。”福尔摩斯挑了挑眉毛,接受下退伍军医的威胁又不死心地把鼻烟壶藏一藏。

  

待到华生吃毕。桌面的香蜡已融化大半。淡粉色的玫瑰烛泪在金属托底沉寂,变成薄薄一层火热的湖泊。衣装整洁的侍者在恰当的时刻上前,迎着拭嘴的华生躬身询问,问他是否需要打包。华生闻言一撇,停下为高帽弹灰的动作望向侍者。他的眼神飘过桌面上的杯盘狼藉,最后停留在福尔摩斯安宁的眸底。

“显然不用。"华生直截了当地回绝。他起身,走到披挂着大衣的金属衣架前,用手巾拂过尘埃,无视那些尘埃在阳光中归于大地,再次谢绝侍者为他整理手稿的好意。散落的手稿随意堆放在手推车上,避开了纯色铮亮的面包盘和果酱碟。华生披好大衣后将手稿拢起,装在文件袋里封口。“你再不接委托,我可就灵感枯竭了。”说话间华生又垂眸将羽毛笔小心拆卸,头也不抬地冲福尔摩斯说。福尔摩斯似乎不置可否,没准还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膀。倒是侍者闻声惊叹了一句,原来您是华生医生!

真是稀奇。

华生终于分神,郑重地看了一眼连连感叹的侍者。居然有人没认出福尔摩斯,而且在福尔摩斯身边还能关注到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医生。他挑了挑眉毛,伸手从大衣口袋里抓出几张小费,放到侍者的托盘上。“愿上帝保佑你(you),好心的医生。"华生紧跟着福尔摩斯的步伐走出餐厅,还不忘匆匆纠正一句:“好心的侦探与医生。”

但其实华生心里还是不满。福尔摩斯被忽视的愤懑替代了自我被熟知的喜悦。

  

这世上不该有人不认得福尔摩斯。华生心底如是想着。

 

  

5.

他们似乎来到了这世界上最不接近人间的地方。

伦敦郊区的景色荒凉,保留着大量自然气息的山野覆满绿植。风拂十里,草木青青。

马车的行走平稳,直到福尔摩斯口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单词。华生竖着耳朵听见了,转达给马夫。马夫是他们的老友,曾是雷斯垂德的同事,现已退伍。一向反应机敏的人沉默了一瞬,似是答非所问:“华生医生。”紧接着他再次沉吟,把目光重新投向远方愈发荒寥的山野“待会儿需要我回程接您回家吗?”

华生没多细想,只点点头说感谢。他整理了一下脚边的行装,这才发觉福尔摩斯此次出行又是两手空空。于是心思镇密的医生不满地拍拍手,压下声音问身旁的人既然策划好下午要出远门,为何不多带一些常备物品。福尔摩斯只是笑着,郊区的空气清新,利于他肆无忌惮地闻嗅鼻烟。在他的身后有灰绿色的灌木,透明浅显的小湖泊和色彩浅淡的野花。可福尔摩斯并不在乎,也未曾留意。他只是用拖举着鼻烟壶的手指指华生,又指指他脚旁的鸢尾,慢条斯理地开口说我都带了。

  

别出心裁的浪漫或是重要的人,我都带了。

  

于是华生哑然,又不免有些脸红。他轻咳一声,靠在椅背上假寐,双手又不自主地摩梭长裤布料的边缘。

太埋汰了。华生闷闷地想。他的小动作肯定会被福尔摩斯发现,然后在某个围炉夜话的晚上被挖出来嘲笑。

而此刻,他仿佛已经听到了福尔摩斯低低的,愉悦的笑声。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仍是下午,雾华浓重,放眼远眺荒无人烟。马夫牵着马儿去饮水歇息,给华生和福尔摩斯充足的独处时间。华生在湿度过高的环境里觉得关节发麻,可还是跟在福尔摩斯后面紧赶慢赶。

“你要去哪里?”爬上小山丘的顶峰时,华生气喘吁吁地问。而福尔摩斯并未应答。他的礼帽仍高挺优雅,衣装整洁片叶未沾。他在高处展开双臂,呼啸而过的风穿袖而过,传来呼呼的回响。华生的靴子沾满草籽藤汁,被汗水浸润的头发有些软黏,迫使他脱下礼帽揣入怀中。可等他真正顺着福尔摩斯的目光,去找寻这天地万物所在何一时,他只看到福尔摩斯站在那个摇摇晃晃的山顶,顺着石头一步一步向前。

这座山的确不高,可他的动作仍是摇摇欲坠。

"福尔摩斯一-福尔摩斯!”华生尖声呼唤着福尔摩斯。侦探闻所未闻,只是紧盯着远处暗下的山野。

  

被夕阳燃烧的地平线像火红的分界,神明走入其中会变成恶魔。恶魔打开潘多拉魔盒,在希望出现之前便把黑暗洒满山野。

  

灰色调的,乌蒙蒙的天地,雾一般得孕育着星海。可那星海不会乍现,氤氲着的气息还是黯淡。

  

华生竭尽全力握住手中的拐杖,高呼着福尔摩斯的名字。他吼得双眼发黑,耳中轰鸣,像狂风呼啸过隧道,震耳欲聋。在全身的震颤中,他听见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而马夫在山丘下呼唤他的名字,喊他华生先生,再不回城区就来不及了。

 

那福尔摩斯呢。

你为什么要丢下他?

你们为什么要丢下他?

 

华生猛地转头,却看见刚刚正要走入深渊的人安安祥祥地坐在马车上,稳稳当当。

  

“华生。”

  

惊天动地的风声停了,似是被达摩克利斯之剑生生斩断。没有鲜血,也没有颓废的命运,只有在混沌中心沉默的,他。华生怔然,下意识应了一声,木然地看着温文尔雅的福尔摩斯。他踉踉跄跄地爬下丘陵,在马夫担忧的目光下,跳上敞篷马车,坐到福尔摩斯身边,保持只有他们俩才拥有的,恰如其分的距离。福尔摩斯见状冲他笑笑,鼻烟壶被他重新攥在手心里吸嗅。

  

夜色正慢慢侵蚀视野,马车上悬挂的明灯愈发明亮。在观测有限的视角里,华生油然而生一种念头:他觉得他和福尔摩斯正在虚空中行走。

虚空是没有方向的。华生茫茫然偏头,看见鼻烟壶冒出的轻烟。

但是马儿知道方向,马夫会带他们回家。

  

而此刻,他也正和他的方向待在一起。

  

伦敦的郊野被他们抛在后面。终于,马车的照明灯在城市繁华的灯火下黯然失色。

  

赶路中的人不会回头,自然不会再去留意刚刚领略过的景色:在那一望无际的荒凉中,有星星点点的石头。

  

那是失去光芒的星子,是流星的残骸。

那是黑黝的冢。

  

  

6.

夜幕时分的大街很安静。星子垂在天边,月的影子隐在楼房的梦里。

华生的精神在回程的路上一路紧绷,终于在看到贝克街221B的那一刻如释重负。

“这个门把手似乎回归了原位。”在华生开锁时,福尔摩斯饶有兴致地盯着那个古铜色的物什,如此评价。华生不经意地回答了一句也许吧,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扭转它开门,踏入黄昏灯光里的221B。齿轮和机关咬合通常,门关得悄无声息,在踏上第一级楼梯前,华生听见福尔摩斯又长叹了一句,那本来就是好的啊,我亲爱的华生。

可是他没有回应,于是上楼这件事华生和福尔摩斯相对无言不开口,又竭尽全力把声响收缩为零——当然,主要是华生克制着拐杖与木质磕碰的声响,福尔摩斯依旧徐徐上楼马不停蹄。

先到达的男人站在起居室的门前等他,奔波了一天的黑发失去了油光发亮的造型,在楼梯间暖黄的灯光下彻底成为夜的黑。等到华生终于气喘吁吁小心翼翼地爬到目的地,他甚至不想去"谴责"福尔摩斯又等着他开门的无理行为,匆匆开了门就奔向自己熟悉的沙发。

福尔摩斯的烟斗放在熟悉的桌面,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自己的黑沙发前坐下。

“你向来喜欢黑夜。"华生把自己的拐杖倚靠到壁炉边,小心避开了哈德森太太为他们贴心留的火苗。

  

那是室内唯一的光源。

  

大衣和圆顶礼帽也被他丢到了地板上,他喘着气,甚至还记得划一包火柴帮福尔摩斯续上烟斗的火。室内因此又多了一个光源,却还是笼罩在伦敦尚未日出前的极夜里。

华生医生破了自己的禁烟令,把光递给他的侦探。

他的侦探没有接。

在过于单薄的亮度下,他的面容模糊不清。

  

“亲爱的华生。”

  

烟斗掉落在桌面上,咚得撞出一个凹陷木坑。

  

“我在。"

  

华生跌坐回红沙发,长吁一声把脸埋进自己掌心,胡子微微颤抖。他垂下眸子,接不住那段目光。

  

“把灯打开吧。”

  

华生猛地抬头,在那一瞬,他似乎看到了福尔摩斯走过来拥抱他,于是他张开了双手——他希望能感受到那个凉薄的人的体温,他渴望他身上经年不散的烟草味,他盼望他能再把他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一只要是他!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歇洛克.福尔摩斯!

  

可约翰.华生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的双手垂落下来,与木桌发出刺耳的磕碰声,烟斗里快要燃尽的烟灰被震颤着抖落。

  

壁炉里的火星熄灭了,午夜的钟声敲响。

万物归于黑暗,万籁俱寂,只剩下一个人在夜光中止不住的颤抖。

在他面前,烟灰燃尽如坠星。

  

那些微乎其微的光只闪烁一瞬便熄灭,成为岁月的埃土,仿佛一生只为一句呼号。

  

那是星子的痛呼。

 

  

——侦探福尔摩斯坠于莱辛巴赫瀑布。

幸存者华生医生。

 

  

你走之后,万物都只会哀唷。

瀑布还是太冷了,温暖不了剩下的时光。

 

  

正文END

请仔细阅读后再往下阅读文章解释

  

  

  

  

  

  

  

  

  

  

  

  

  

  

  

  

  

  

  

  

  

  

  

  

  

  

  

  

文章解释:

  

1.坠崖事故不必多提,所以福尔摩斯是会回来的,文章不是BE。

  

2.文中的福尔摩斯是华生的想象,一个意念实体一般的存在。在夜晚,想象会更真实,所以华生不再喜欢开灯。

  

3.关于真正的福尔摩斯并不存在,从一开始就有暗示。

  01华生支着拐杖差点摔倒,可福尔摩斯并没有来扶他。紧接着提醒他门把手也只不过是惯常习惯而已,华生能够脑补出来。

   02比方说华生呼唤哈德森太太拿烟斗,而结合最后一幕就知道,烟斗从来没有动过。(如果福尔摩斯点了烟斗没抽几口就被没收,华生回来后不可能再次点燃烟斗。)而哈德森太太已经对华生的精神过敏习以为常。

  03信箱里的信少了很多,不再有委托。

  04华生在去往小巷的路上想,福尔摩斯有些事情瞒着他,其实直指和莫里亚蒂的最后对决华生不在场。

  05老板娘没有认出华生。因为福尔摩斯不在他身旁。

  06华生与老板娘交谈后侦探消失。是因为与现世交谈后幻象会消失。华生跑到无人处他才重新浮现。

  07侦探的身影被阳光烘烤得几近透明。在光过于猛烈的地方,幻影难有实体。

  08午饭,几乎没动的酒瓶。侍者问是否需要打包,是因为华生为福尔摩斯点的那份没有人吃掉。

  09侍者也没有一开始就认出华生医生。

  10爬山。福尔摩斯在这过程中几乎是瞬移,并且衣冠整洁。

  11华生遭遇了PTSD(细节描写和诡异的环境描写)

  12最后回到贝克街的时候,福尔摩斯没有开门(他当然无法触碰)。他在文中有多次暗示约翰回到现世,比方说摆渡人和白鸽,以及最后的直接劝慰。他当然是希望华生能够脱离自己好好生活的。

  

4.隐喻说明:

  01第二大段开头两句的环境描写。平凡的风景与泰晤士河,隐喻俩人也只不过平凡与著名融合的两厢载体。

  02摆渡人。

  03白鸽与信鸽。信鸽是被驯养的,脚上会有脚环束缚。白鸽是无拘无束的。尽管福尔摩斯自诩是一个脱离社会的智慧体,但仍不免深陷泥沼,所以他向往白鸽。

  04鸢尾花。花语是思念我。

  05尘埃。指平凡人和无关紧要的琐事。在华生与福尔摩斯的世界里,只有他们才是唯一的真实。

  06郊区墓地,他们去的地方其实是郊区的墓地。欧洲童话里墓地建立在星星坠落的地方,人们在流星下永远安眠。

  07鼻烟壶。看似是福尔摩斯提神的工具,其实是华生提神的工具。它每次出现都是一个转折的噪点。

  

5.呼应:(一些不易发觉的幻象说明) 

  01门把手 自始至终都没有歪过

  02马蹄声。开头华生没有坐上那个马车。结尾他坐上了,文章有说马夫是雷斯垂德的旧友。因为那是雷斯垂德探长委托来救他的。马车助他回到现实。

  

6.医生不能治好的东西有很多。 包括自己的心病。

  

  

全部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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