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笙溦熹(高三缓更)

晨曦微凉,亦可颂之

【ML】The song once floated 我曾唱着

我流HE文学。1.3w字

送给SU@Sherdon.Unknown 老师,我圈有您真了不起!

是给SU老师的礼物!今天发是因为高三太忙一直没有手机(((o(*゚▽゚*)o)))

算是2023的封笔吧!  

  

  00

  我曾唱着的,那只歌谣。

  它现在,在哪里。

  

  

  01

  “你是谁?”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显而易见。”

  “我的意思是,在你的意识里,你是谁?”

  

  群鸟掠过天边的时候,格雷格走出苏格兰场,看到黄昏下等待他的大英政府。

  熟悉的黑色的轿车,熟悉到每道油漆都是意料之中那样,干净的,整洁的,一尘不染的。被黄昏染成浅褐色的云朵,一直绵延到天边,掩映在伦敦层层叠叠的高楼中落下。落到原本应该映入眼帘的海岸线。

  

  轿车后座松软,是格雷格把腿伸直恰好不会碰到的宽度。

  而他许久未见的爱人正一言不发地坐在驾驶座,见他上车便启程回家,全程没有多说一句话。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作为迈克罗夫特的下属下属再下属,格雷格的职位甚至还不配给他这个大英政府当司机。可现在却反过来,他来接他回家。

  他们交往了很久这么些年。麦考夫很少放下姿态来卑躬屈膝,可随着他出外勤的次数变多,亦或者福尔摩斯家的良心发现。麦考夫开始用一些平常不会做的举动来补偿被他“冷落”的格雷格探长。

  比方说载他回家。

  

  他们很低调,并且依旧分居两地。格雷格跳下昂贵的车后座,回头冲麦考夫招手。发觉那人早就已经拉下车窗跟他告别。

  异样的情绪从潜滋暗长到破土而出,终于枝繁叶茂。

  “你是谁啊麦考夫。”格雷格冷不丁问。

  

  处理惯应急措施的男人面不改色,手指轻点方向盘: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显而易见。”

  

  格雷格撇撇嘴,嘟囔一句我看不像。得到爱人善意的嘲笑,和准备再次启程的引擎开火的声音。

  “我的意思是,在你的意识里,你是谁?”格雷格拔出自家钥匙,在车窗关上前最后看了一眼他熟悉的爱人。像是千千万万次,他和他的数学天才开过玩笑一样。

  可他的眼角却没有笑意。

  窗玻璃被关上了。格雷格无法从外面看到麦考夫的神情,可是麦考夫却可以从车内看到他,等着他的答案。

  格雷格没有等到。

  但他明白麦考夫懂他问的是什么。

  

  

  02

  格雷格回到苏格兰场的时候是又一天的傍晚时分。大好休息日本是伦敦警官用来补觉的时间,而他被一个警铃从睡梦中唤醒,紧急召回后面带愠色却也无可奈何。

  格雷格双手插兜,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外套,站在院子里的夕阳角落中等待命令。今天的夕阳一点也不圆,只小小一轮挂在天尽头,依稀像手术台或者实验室里的探照灯。

  

  ....…为什么他会想到这个比喻? 

  明明他已经许久没有光临医院了。

  

  光的余韵是冷的,格雷格麻木地看着暗黄从自己的鞋尖缓慢移动,还没等他思考出一个所以然,任务就已经到了他的工作手机上。他拉开衣兜,掏出手机匆匆扫了一眼, 紧接着毫不犹豫地顺着命令向外走。可还未等他背熟任务地点与任务要求,他便被一串小小的数字震住,忽然愣神在原地。

  是时间。

  手机右上角显示的时间,已然是第三天傍晚。 

  

  ——他昨天干了什么?

  ——昨天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为什么他的生命中会突然少去这么一天?

  

  站在光隐匿的角落里,格雷格突然觉得刺骨的寒意。

  警备队早已集结完毕,在警车的副驾驶座上他还在难以置信地思考,是否自己真的劳累过度忘却了时间。可马上,苏格兰场警署收音机里的路况报备,再次击碎了可怜的小小幻想。播送路况的警员声音冷酷,连贯的日期报备与他刚刚手机上看到的时间不差毫厘。

  是他生命中缺失了一天,这个世界没有任何问题。

  是他出现了问题。

  路途漫漫,负责开车的警员专心致志。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格雷格强/迫自己去看远方的夕阳。明亮堕入洪荒,最后成为城市地平线下不起眼的红色光斑。繁华都市的霓虹灯接踵而至。这些约定俗成的接班让他们的视野并没有黯淡几分,反而变得明晰。格雷格跳下警车的时候还在想,莫非是他大梦一场差点长眠不醒,不然怎么会平白无故消磨掉一天的光阴 。

  这么说还得感谢苏格兰场把他拯救出时间的罅隙。

  而等他真真正正站到任务现场,看到今天的任务对象时,格雷格瞬时觉得自己还未梦醒。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正安静地望向他,手上带着格雷格做梦都不会与其联系到一起的东西。

  那是银白色的枷锁。

  是格雷格.雷斯垂德再熟悉不过的,警队手/铐。

  

  

  03

  站在麦考夫面前的时候格雷格其实想起了很多事。爱人愈发机械化的回答,不再嗜食的甜品,比黄昏更冷的眸色,冥顽不动的嘴角,频繁与他共处的时间,和与夏洛克减少的争吵与关心。

  当他总是说不出什么,在麦考夫面前,格雷格总是被动沉默似最佳伴侣。

  

  “怎么了,你。”

  半晌,格雷格终于冒出了一句生硬的俚语。而后麦考夫轻轻笑起来,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可是更刺耳的笑声充斥着格雷格的耳膜。他皱眉抬头看去,看到监视玻璃背后的人。那是一个众人皆知的英国政客,最耳熟能详的事例是坚持与麦考夫唱反调。

  

  “你这话听起来可不像探长,苏格兰场就教导这些东西?"肥头大耳的政客开口。

  

  他言之刻薄,以至于隔岸观火的警员,都皱皱鼻子选择敬而远之。他们不是不知道雷斯垂德与这位铐着的,大英政府的关系,也不是没有在私下议论,把这件事当作娱乐头条或是下饭八卦。毕竟,长舌追舆是人之常情。

  但若说其对雷斯垂德探长的印象,又没有人会对这位人近中年便满头银发的探长,有任何诟病,甚至评价甚优。至少比玻璃后那位膘肥体壮的始作俑者,好很多。

  同样被拉来的休假警员心里啐了一口,心想总是这样,高位争权需要他们这些小哕哕来捧场。

  

  “雷斯垂德探长是我的证人。”

  麦考夫懒洋洋地开口,没有任何温度地笑了一下,抬抬下巴:“既然证人就绪,我们就走流程吧。”

  

  流程是案件重述和证人供证。格雷格坐在麦考夫后面脑子发懵,根本想不出面前这位人士会犯什么错误,而自己又如何替他作证。他惴惴不安地翻看公文,各种案卷他每天都要翻阅无数次到想吐,却没有这样一份让他感到棘手,甚至措手不及。

  面容僵硬、举止程序化.....格雷格.雷斯垂德看到了无数条他再熟悉不过的麦考夫举动,包括他觉得不对劲和疑虑的部分,案卷里都星号注明。他默默翻着,又一心两用去听英国最高法官的案词。探长的良好素养回归,理智又重新占据头脑。格雷格轻轻地摇了摇头,确认自己不再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大脑空空。在法官大声宣读对麦考夫的指控前,格雷格已对这场闹剧了然于心。他把手放在案卷最后一页的位置,合上案卷,感受着纸张的重量,淡然目视着前方。

  在他前方, 英国最高法庭的水晶灯在闪闪发光。

  “..... 指控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为仿生人。请被控方证人陈述证据。”

  

  

  04

  "保持良善和真诚。"

  

  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格雷格看到麦考夫依旧冷峻的眉眼。他一贯如此, 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动容。但是格雷格永远会记住,当他问麦考夫如何在伦敦的高层站稳脚跟时,麦考夫对他说,要保持真诚。

  “论心机,你不一定比得过那群老狐狸。”回答他的麦考夫从他身旁起身,薄凉的吻落在他耳后面。伸手拿起万年不变的西装外套:"所以你要掌握一些他们永远,不再会具备的东西。”

  

  “尊敬的法官女士。”格雷格低垂着眉眼,保持着面向法官的方向,声线卑谦。戴着虚假繁荣的金卷发的高官一愣 ,勾勒细致的唇角颤抖了一下,按照礼貌回问格雷格有何问题,惜字如金。

  “我是福尔摩斯先生的证人,但我不明白我应该如何为他作证。”

  死寂的法庭突然活跃了起来,但麦考夫依旧沉默。在这样的场合,喧闹无非是死水微澜。格雷格也明白这一点, 他甚至明白只有一种波浪是有用的,那就是他面前,这位心中势必五味杂陈的,法官女士。

  而格雷格不知道的是,法官同麦考夫没有过节,甚至恰恰相反,作为英国皇室的旁系分支,她有听闻过麦考夫陪同女王享受下午茶的事例。利益之外的感情维系,在她们心中已是淡漠无比的东西。可格雷格向他询问问题的眼神,让她猛然忆起在很久远的过去,也曾有有一个孩子趴在他膝头,脆生生地问她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那个孩子早已长大成人,世袭英国皇室里墨染的爵位。亲情对于他而言,早已毫无用处。

  而面前的这个探长,见识过伦敦无数臭名昭著的案件,亲临过社会的险恶或是不公,在这样一个肃穆的场景下, 面对不利的局势,却吐出一句如此不轻不重的问语,仿佛在问她要不要来一块奶糖那般稀松平常。 

  但也许正因如此,才可以解释一些匪夷所思。 法官女士瞥了一眼不动如山的麦考夫。这样一个人最亲近的爱人,却在社会的底层不求草木,若非心机颇深,必然致洁致纯。

  

  “你只需证明福尔摩斯先生不是仿生人即可。”法官女士抬手,修长繁复的叠袖下露出细瘦的手腕,指了指格雷格手中的案卷:"上面是控方呈证,你有什么可以推倒的吗?”

  “没有。”

  格雷格乖乖回答,露出的微笑看起来颇为苦恼。“因为这都是福尔摩斯先生的日常举动啊。我与他相识甚久,从未觉得有何不妥。"格雷格轻轻翻动手里的案卷,遇到折角还耐心抚平,看起来尤为乖张。

  “啊,这里有一点,'每月第二个星期四下午不知所踪这是因为他要和女王一同享用下午茶——啊不好意思这是能说的吗?大家不会都不知道吧。"

  肥胖的诉讼高官眯了眯眼睛,显然,他未曾与女王如此亲近。

  “哦哦,还有这里,‘周末居无定所。'周末他会往返我的住所和他的办公室。这你们大概是明白的,他工作一向很忙,不忙的周末就分给我了。..…..我们如何度过周末需要详细阐述吗?“

  法官女士轻笑起来,看向格雷格的目光恢复了些常人的暖意。回答说那倒不用。随即,她便冷声转向面露猪肝色的诉讼方,呵斥他们因直接呈述有利的证据,而不是让所有人陪着他们打哑谜。

  

  “!仿生人不拥有人类的情感,这是最关键的一点。“

  一番争论后,竟是一位年轻律师被派出。他神色激动,左手撑着桌子,右手拿着案卷直指麦考夫。言辞激进地阐述着仿生人实验对于人类社会的巨大不利。违背道德,违背伦理,违背秩序。

  在肃穆的法庭下,格雷格很明显地看到年轻人的手指微微颤抖。

  太稚嫩。

  格雷格饶有兴致地盯着这场闹剧,心想。可怜这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这么年轻就沦为了权力场的挡箭牌。

  但稚嫩也是有好处的。

  格雷格垂眸看此刻千夫所指的麦考夫,察觉到他依旧轻薄如死水的呼吸。

  至少像个人样。

  

  “我想,我的爱人无须为不必要的事物展露感情。”格雷格轻轻弯腰,伸手拍一拍麦考夫的肩膀。他不习惯使用手帕,手心有薄薄一层汗水和灰尘附着,进而沾染到麦考夫一丝不苟的定制西装上。

  但没有人在乎这个,麦考夫也从来不介意格雷格如此这般。会场寂静万分。所有人都盯着面前这个灰白头发的无名之辈,等待着他会做出什么样的批驳。男人没再说什么,只是问了一一个问题。

  

  “你爱我吗,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他胆大妄为,他直呼他名。

  但很快,那个站立于伦敦风暴眼呼风唤雨的男人轻轻笑起来,在现场无数直播和公开的镜头下,坦坦荡荡迎住格雷格的目光:

  

  “我当然爱你,格雷格.雷斯垂德先生。”

  

  一字一词,像婚礼现场的郑重宣誓。那一刻, 麦考夫眼中的淡藕荷色第一次在大众面前亮起,温柔如星河倾倒。

  随后法官锤落下,厅堂依旧肃穆,或许有几分震惊。厚重的案卷最终还是成为无用的废纸,在水晶灯带灰土的光中成为废墟。

  闹剧总算告终,但事情没有结束。

  格雷格知道。爱人藏了不愿说的秘密,而这秘密绝对很重要,八成与他自己有关系。

  

  

  04

  太安静了。

  月亮是冷的,鸟鸣也只是若隐若现。

  不够亮。

  格雷格在月光下只看到自己黑色的影子,飘在大理石地面上只薄薄一层。

  影子伸出了手,握住金色的,雕琢精致的门把手。

  门把手立体的触感贴合他掌心的,深邃的纹路。

  不要紧张,不能放松。

  怀揣心事的小偷连唾沫也没有吞咽,保持着三分气力向右旋转五次门把手,又回旋两次。

  空气中有不和谐的音符了。

  来自齿轮的咬合,机关的开启或合拢,透过墙面轰轰传来。

  始作俑者呼吸轻微,听到最后一道机关合拢的声响。 

  但门依旧没有开,只破开一小块钢板,像掀桌板那样,将掌纹识别器送到他面前。

  这下亮起来了。

  格雷格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那个闪着绿光的传感器沉默。

  他早已料到麦考夫会设置不止一重密码, 但没预料到麦考夫会使用掌纹而非指纹。

  

  老狐狸,诡计多端,阴险狡诈。

  格雷格在心底愤愤地数落了麦考夫一通,直接引用那些政客形容麦考夫的语言。

  他掏出酒精湿巾,正欲清扫痕迹,却猝不及防被门板上隐形的感应器探测到生物气息。

  精密的仪器很快探测到不属于原主的气息,于是刹那间门板亮起,白色的直束光源使其变成一块巨大的反光屏。

  格雷格被光芒刺激得倒退几步,差点撞到麦考夫阁楼的粉墙上。

  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门板倏地收了回去,光芒变得柔和,整个过程依旧无声无息。

  门的中央出现一小块显示屏,上面划过一行花体英文,那是麦考夫的数码字迹。

  格雷格看得懂。

  

  在门开启前,格雷格已经不再紧张。

  有冷汗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体里冒出来,浸湿他的警卫紧/身衣。

  双手早已攥拳,甚至可以感知到指尖在上面留下几条月牙印。

  “特殊通过,格雷格.雷斯垂德,人像识别"。

  

  

  05

  这就是麦考夫的秘密阁楼吗。

  格雷格挑了挑眉毛,腹诽着。屋内的陈设和普通书房如出一辙,古铜色的楠木书柜,一张方型雕花书桌和皮椅。甚至还有铺了软垫的会客沙发。格雷格踩着绒绒的地毯一步一步挪到窗边,看到贴了防窥膜的钢化玻璃外,伦敦沉寂的夜色。

  麦考夫的居所并不偏僻,却是这座繁华都市少有的安静地带。弯月下的景色是冷的。夜已深,鸟雀噤声,树影斑驳,岁月光转下唯古树长青不败。格雷格站在铺了恒温材料的房子里,却不自主打了一个寒战。

  于是他知趣地退后,离开窗边站到防弹黑玻璃橱窗的木柜前面。麦考夫用来安置机密材料的柜子自然也上锁。木头自带的花纹弯弯曲曲,蜿蜒在合页锁旁边像狰狞的蜘蛛网。格雷格垂眸研究了一会儿密码 ,抬手果断地输入自己的生日。

  

  太自恋了。

  输完后格雷格忍不住自讨。

  但确实有用。

  格雷格看着应声开启的合页勾起了嘴角。

  

  照片集,回忆录。格雷格在查阅柜子里的一切的时候,只觉得眼皮狂跳。

  柜子里锁上的,与其说是国家机密,还不如说是麦考夫的人生阅历。

  格雷格看到麦考夫小时候的照片,包括一头乱糟糟卷发的小夏洛克和还会甜甜微笑的伊洛斯。他看到麦考夫升学,毕业,获奖的种种证书。有些无关紧要的种种证件,他都已经遗忘其所归何处,可麦考夫竟一本一本地保留着。

  他又看到自己在漫长时光里寄给麦考夫的信。又不止是信。关于他的事物占了这座通天木柜的整个顶层。信件只塞满其中一个角落。有时格雷格觉得回信太麻烦,偌大的苏格兰场信封他只放入一小张随手撕下的案卷草纸。此刻,却也被安然放置在灰尘中央。

  麦考夫,那个被所有舆论,甚至亲人塑造成冷血政客的大英政府。他亲手封尘了自己的过去,他亲手为自己的记忆上了锁。

  

  格雷格颤着手,取下顶层一叠厚厚的档案。木屑和散落的灰尘让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眯着眼才看清档案上的字迹。那依旧是麦考夫的花体字,上面写着

  

  "London Bionic Research, National Special Secret

   ( 伦敦仿生人研究,国家特级机密) "。

  

  

  06

  夜深便寒。风裏挟的落叶拍到窗棂上,摩擦声尖锐作响。室内长明的灯火被厚实的布艺窗帘隔绝,日光灯下灰白头发的男人面容肃穆。带着白手套翻阅案卷,有些松脆的黄色纸张随着他的动作,也发出落叶被人踩碎的声响。

  等他阅览完厚厚档案的绝大部分,习惯性地分门别类在桌上放好那些资料时,他才意识到这样的行为,无疑给自己断了消除痕迹的后路。

  但是没意义了。

  格雷格突然自嘲地笑笑。

  麦考夫会如何,他能想象到。可麦考夫I号生命体会如何,他不能想象到。

  把我所有的情感和意识移植到机器里,那个机器会成为我吗。

  显然不会。

  麦考夫比所有人都明白这个理论。

  当他是这个理论的主导者,意味着他就算背负着这样一个注定的错误也会去施行。

  格雷格面对着桌面的档案,默默思忖。他用力摩梭纸边, 用残存的理智去消化这一系列信息。 

  可麦考夫的确如此去做了。

  按照上面书写的流程,在意外身故后他的团队立刻将他尚未完全死去的大脑,安放在了早就制作好的仿生人容器中——就是格雷格现在面对的麦考夫。

  

  可格雷格他不知道那场意外究竟于何时发生。甚至无法辨认他的爱人何时变了模样。

  麦考夫总是比他聪明,凡事总是先他一步。

  

  终于,他放开了被他紧握很久的档案,跌坐在麦考夫的皮椅上。刹那间灰尘四溅,格雷格好笑地明白麦考夫已经许久未曾光顾这里。

  仿生人的程序格雷格并不通晓,但有关机器总有一些约定俗成的约定,那就是他们不会再忘记。

  

  或许麦考夫生前会在这凝望他的过去,但麦考夫I号不需要,他程序库里应当记载得清清楚楚,只是他不需要它们了。

  他亲手抛弃了自己的过往。

  格雷格想着那天麦考夫面露温柔地说爱他,只觉得心头酸胀。

  他看着蒙着薄薄一层埃土的玻璃桌板,猛然发现梨花木的桌案上,压着一张褪色泛黄的照片。

  但他没有细看。

  因为他熟悉那张照片,再熟悉不过了。

  半晌,他终于用手捂住脸。泪珠随着午夜钟声再一次敲响,落在他警官证证件照的上方。

  

  “你也会偷东西啊,迈克罗夫特。”

  格雷格不自主地流泪,又抬手把泪珠甩掉。

  “偷完栽z给夏洛克?是不是?真的是无比恶劣的行为!”

  

  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根本不敢再看一眼被他打开的柜子,摊在桌上的档案和那张照片。房间里唯一属于正常伦敦市民的东西是衣帽架。格雷格只穿了警卫队的单衣,此刻他正面对着麦考夫的一件旧西装外套,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理直气壮地抬手穿上了那件外套。属于旧主的熟悉气味立刻将他包裹。但也是同一时刻,敏锐的探长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似乎来自某处干涸很久的血液痕迹。

  他颤抖着右手,轻轻抚上左胸口,在正对着心脏的地方,有一颗子弹曾自其穿入,正中靶心。

  

  凌晨三点钟,苏格兰场探长,格雷格.雷斯垂德终于触摸到了痛彻心扉的死亡。

  

  

  07

  “在夏洛克身上,你会看见战场。”

  这是麦考夫对约翰说过的。但麦考夫从来不知道的是,格雷格曾对夏洛克说过:

  “在麦考夫身上,我能听见月光。”

  彼时夏洛克正和麦考夫大吵过一场,格雷格再次充当了好好先生的角色从中调和。 那时他倚靠在221B的窗户上,望着伦敦雾蒙蒙的月亮。

  “是听见月光。 ”

  格雷格盯着那轮月亮,好像在对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你感受不到吧,尽管这世界上有太 多的音乐家,但没有人能听见月亮。”

   “那太冷,比起太阳也也不够亮。” 

  格雷格站直了,向长沙发上若有所思的约翰点头告别。

  “可在黑夜里,你只有月光。"

  在黑夜里你只有月光.就像早期夏洛克沉溺虚幻海的时候。只有麦考夫瞒着父母不依不饶救着他回去;就像所有人都会对陌生人敬而远之,可麦考夫接纳约翰只用了不到半天,甚至有心情调侃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官场风云诡谲变数分生,但麦考夫能做到从风暴中退却,哪怕只是一段下午茶的时间。就像所有人都不会多看一眼他格雷格.雷斯垂德,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平民,但是麦考夫能做到走到格雷格前面,不问他从哪里来,但是却问他,余下的人生,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每个人都会看见月光,可不是所有人能听见月光。

  也不是所有人能从别人身上听到月光。

  那天晚上后,格雷格再没告诉过任何人他在麦考夫身上听见月光。

  那样太肉麻。他不希望有生之年对麦考夫亲口说出。

  

  谁曾想一语成谶。

  

  连续一周,格雷格在午夜时分准点醒来,潜去阁楼寻找麦考夫去世的线索。可连续七天他都一无所获。这间弥漫着神秘气息的书房里除了那件染血的大衣,没有任何其他线索。格雷格甚至查询不出那颗子弹的来头。

  连续一周,格雷格站在月光下翻看那些不知落灰了多久的档案,本以为至少要大海捞针好一些时间,可他最后还是查到了端倪。

  西装的衣兜深处,静静躺着那颗结束麦考夫生命的子弹。

  

  那时格雷格正裹着唯一的证物,坐在麦考夫的皮椅上。鬼使神差地,他将手伸进了衣兜,摸出了那颗冰冷的东西。

  月光打在上面四处洒落,掉进格雷格眼底的海也走过麦考夫铺就的毯。

  那是玄铁,有着比金银更昂贵的价格,比合金更坚硬的性能。

  格雷格的手也是冰冷的,捂不热哪怕小小一枚玄铁。

  钢色上的红色还未褪去,他盯着那块小小的红斑看了好久好久,恍若一位天文学家着迷于规律性的太阳黑子,可最终他只是垂下手来,把子弹丢回了原位。

  没有编码,没有结构特征,没有适用枪形。

  这应当是皇室用枪。

  

  太冷了,夜色侵蚀的第一丝感觉就是倦怠的寒意。

  格雷格将自己缩在麦考夫的椅子里,他太 弱小了,他早该想到的。

  ——能有什么人动得了大英政府呢。

  他无能为力。

  

  

  08

  “我从未想过有天我们会剑拔弩张。 ”

  “或许吧,正如我从未想过有一 天你会不在我身旁。”

  手术台的灯光是冷的。格雷格一把掀开身上的薄被,迅速从医生手中抢走自卫的武器。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人上前阻止他,相反,似乎是所有人都畏惧他似的,身穿白大褂的人影迅速消匿在铁门后。

  格雷格站在空无一人的手术室里,觉得有些可笑。

  前些日子他生命里突然缺失了一天。那一天平平无奇到毫无线索,除了前一天麦考夫接他回家。然后他就进屋,吃掉了麦考夫留在餐桌上的奶油甜甜圈。

  

  甜甜圈。

  格雷格看着手术台旁边的环形灯。

  每个月麦考夫都会给他送甜甜圈,只是那些时间段偶然而毫无规律可言。

  但其实,甜甜圈就是规律本身。

  

  于是他昨晚没有吃麦考夫给他的甜甜圈,深夜他便出现在了这样一间屋子里 。有意识地,出现在这样一间屋子里。格雷格摩梭着手中的管制刀具,突然发觉那和惯常的手术刀不同。本应该是刀刃的地方,经过机关的开启会有电笔的激光乍现。格雷格猛地一激灵,顿悟这件事再次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他本以为自己是被送来备份,在他也遭遇不测后制造出一一个如出一辙的仿生人。

  可备份他的大脑根本无须电笔,电笔适用于仪器精密的查询。

  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格雷格乱麻一般的思绪立刻收束紧绷。水晶拼块在他手中合拢,金属袖珍枪管上膛。在门开的那一瞬两个黑洞洞的枪口相对。麦考夫冷峻的脸出现在他的枪后。

  

  纵使是经验丰富的探长,也从未见过那把枪。

  没有编码,没有结构特征,没有固定枪形,不上市售卖。

  是皇室用枪。

  格雷格的手骤然脱力,昂贵的水晶枪掉在地上变成无价值的碎片。枪的赠与者不是面前这个举着枪的非人体,而是曾经有血有肉的灵魂。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剑拔弩张。”

  “或许吧,正如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你会不在我身旁。 “

  

  麦考夫把手中的枪遥遥扔给格雷格,格雷格这才发现麦考夫根本没有给枪上膛。

  “看看子弹吧,我拿出枪的缘由就是你上膛的声音太大声了,以防你做出什么和我一样的事情。”

  和你一样的事情。

  格雷格卸下子弹,看着那几枚小小的,冰冷的梦魇沉默。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以自杀结束他所谓轰轰烈烈的一生。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手术时他的大脑是鲜活的。

  也就是说,那人在濒死的最后一刻,感受到的不仅是血液流失带来的刺骨寒意,还有开颅手术带来的无限痛处。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么。

  为了他格雷格.雷斯垂德。

  

  “走吧。” 

  麦考夫依旧站在那, 眉目刚健依旧拢起英国的威望。于是格雷格只好跟他走了,坐在熟悉的副驾驶上被陌生的车熏香包裹。麦考夫点的是安神的薰衣草香,可那并不安心。格雷格在模糊的意识里悲伤地想。

  麦考夫不会拿枪指着他,不会给他吃安眠药以蒙骗他,也不会对他说那么多话。

  薰衣草的香味绵柔,而他只想念那件沾血的西装外套。

  

  

  09

  ——火光?

   ... 篝火。

  —— 篝火?

  

   格雷格同一天第二次猛地坐起,映入眼帘的是在杂草上升起的腾腾火苗。麦考夫坐在他对面的躺椅上,跟着他的动静睁眼,透过火光递给他一份厚厚的档案。

  “这份档案,那间阁楼没有。”

  他言简意赅。

  格雷格依旧没说话,沉默地接过那份档案。无论何时他们总保持着这些心照不宣的默契,尽管这次是格雷格主动放弃销毁证据等着麦考夫来提。但麦考夫显然并不在意。或者说,没有格雷格想象中的在意。

  档案很厚,上面的标签已有年代。格雷格拆线的时候瞄了一眼,骤然间毛骨悚然。

  上面写着“仿生人提案 --提案者苏格兰场格雷格.雷斯垂德”。

  是他的名字。

  火光依然热烈。给它添柴的男人还穿着墨色的西装,即使被动作牵扯得有些褶皱也依然笔挺。他将躺椅搬到格雷格身边,却把目光投向山野。伦敦郊区的景色足够荒凉,灰绿的色调中夹杂星星点点的黄。麦考夫看着不知名的鸟掠过树枝,看着人膝高的草木随风晃动,也看着太阳渐渐升高,又慢慢降低。这其实不是很符合麦考夫的行事规律。从午夜到正午他只做了两件事,带走格雷格和守着格雷格睡觉。而现在日头已垂,时间走到了黄昏,他又在荒郊野岭碌碌无为,等着人自己读懂真相。

  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麦考夫偏过头,看自己生命中为数不多的例外。他的例外神色不明,垂下的眸子还是棕色,只是温暖不复往常。又过了一些时间,久到麦考夫都要感觉到虚拟的困意垂下眼皮,久到篝火渐渐变小,而黑夜慢慢降临时,男人才终于起身,将椅子间的缝隙缩小为零,却没有把眼神分给一直等待着他的人。

  

  什么东西被丢进篝火。

  两张纸,最下面写着两行字,两个名字。

  

    

  仿生人:麦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出厂证明

  

  .......

  

  仿生人:格雷格.雷斯垂德.

  出厂证明

  

  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静静地看着火苗跳跃,吞噬着两页薄薄的文字成为黑色的灰烬。其余的档案早在迈克罗夫特去世之前被他尽数销毁。而作为制造者,他自己的仿生人诞生自然也没留下任何马脚。

  “我知道了。”格雷格看起来累极了。

  此生不会有人,再以任何方式将他们分开。

  

  紧接着,其余的档案纸也被接连投入火丛。那些旧纸脆生,代替木柴成为了最好的燃料。( 补充)而那天格雷格在阁楼里看到的那些材料,显然,也都完成了让局中人彻底变成知情人的使命,被麦考夫化为灰烬。

  

  “问问题吧。”麦考夫摊了摊手,依旧保持着靠在躺椅上的姿势分毫不动。格雷格顺着他的动作回头看他。他在这张椅子上坐得并不安稳,于是把手肘撑在膝盖上端详他的爱人。他那在夕晖下面容肃穆,连衬衫上金丝扣都一丝不苟的爱人。

  "你跟他真像,可又不一样。“格雷格茫茫然地说。而麦考夫笑了笑,带着点真情实感的情绪。他微微起身,重心仍在后头。他没问哪里像,哪里不像,而是认认真真地看着格雷格,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可是。”他顿了顿,“你跟他一模一样。”

  

  你跟他一模一样。

  但是你跟他永远不可能一模一样。

  谁会真正承受得住爱人离去的苦楚呢,都说迈克罗夫特是天才,是全英国都畏惧三分的政客,但林林总总,谁不是个凡人。

  凡人有心,凡人会痛。

  

  麦考夫能够算对一切,包括名利场的一丝小小的变化。可他算错了一步,那一步让他输掉了整个人生。“我接受了他所有的记忆。”麦考夫再次停顿,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才从衣兜里摸出一枚子弹。那枚熟悉的,巨大的不幸被递到了格雷格手里。

  格雷格用力抿了抿嘴,下了狠劲握住。

  “我知道所有事情。”麦考夫伸出手,轻轻掰开格雷格胶着在一起的指尖。“这枚子弹,本来就是我应该还给你的。”

  这颗子弹本来就应该结束麦考夫的生命,可格雷格被他挡了那一枪。

  

  格雷格.雷斯垂德探长因公殉职。

  头七,格雷格1号诞生。

  两周年祭日,英国高官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秘密自杀。

  同天,麦考夫I号诞生。

  

  自杀的子弹,何必留着呢。

  留着的,该是日日夜夜不能忘的伤痛和梦魇啊。

  

  格雷格还是没说话,只是死死地握着子弹,与此同时,他的手也被麦考夫握住。他应当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问题要问吧,可格雷格还是没问。到最后,他也只是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也就是说,我记忆里缺失的那一天,其实也是在秘密修理,是吗。”闻言,麦考夫收束住腿,抬眼看泪眼朦胧的男人。在他的记忆里,他经历过自己的出世,经历过格雷格的死亡和“诞生”,并且肩负着修缮格雷格的使命。可在格雷格的记忆里,麦考夫亲手抹去了一些记忆以至于他什么都不知道,包括自己的死亡和爱人的死亡。

  但他似乎立刻接受了这一切,看向他的目光还可以恢复一如既往的温柔。

  这也许就是他爱上他的原因吧。眼前的男人拥有容纳万生的宽容眼神,在过饱和的光晕下像一个神圣的传教士,亦或者就是上帝。可他只渡麦考夫一个人。

  “有一句话,我意识的原主想对你意识的原主说。”格雷格有点绕口地说出这句话,看向麦考夫时又带着几分羞赧的无可奈何。“我曾在你身上听见月光。"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他不是月亮,他不会有月光。

  可他能让格雷格听到月光。

  这或许就是爱的强大,你在爱一一个人的身上获得背弃万古规律的不可能性。

  格雷格.雷斯垂德,勤恳踏实了一辈子,却为了他的爱人递交了仿生人预案。违背自然与社会原理,只为给爱人留下念想。

  原来的他们早已离去。可又釜底抽薪般,为各自留了念想。若稍有闪失,便全盘皆输。但所有人,包括两位当事人都不会意识到,他们之间的默契有多牢固。

  这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留下的最险残局。唯格雷格.雷斯垂德能破局。

  因为他们之间有这世界上最平常的羁绊,他爱他,他亦如此。

  他们是他们,可他们也不是他们。

  但他依然爱他。他也一样。

  

  麦考夫探身,生疏地抱住了格雷格。也许在原来的他们之间,这个动作不曾有过。因为格雷格心底闪过一丝诧异,却没有抗拒。毕竟爱人的怀抱温暖极了。

  再冷血的机器,情感也还是滚烫的。

  远方传来脆生的童谣,英国郊区的人们拥有比中央歌剧厅更自由的音乐。格雷格静静听着,和麦考夫一起慢慢走回汽车旁, 准备回家。歌声渐弱,但无人接过话头。他们早就不会唱歌了,或者说,他们早就丢弃了唱歌的本领。

  可他们曾唱着。

  暮色四合前,有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掌心贴合,握碎一段时光和伦敦郊区的冷空气。他们拥有彼此,往后也是。

  

  

  10

  我将忤逆我的本能,背弃我的一切,永远爱你。

  

  

  

  …………

  

  .………..

  

  ………….

  

  ………….

  

  

  所以故事的最后,是双死,

  也是承载了原宿主记忆的仿生人永远在一起。

  他会以另一种身份再爱他一次。

  每个故事都不一定完满,

  但我始终愿意为他们歌唱,

  无论结局如何。

  

  

  END

  

  番外:

Gregs遗笺:

  第一次撰写 :

  我是格雷格.雷斯垂德。没想到刚入职,每个人就都要写这样一封书信了。写这玩意儿应该要肃穆,可无奈我实在没有什么要托付的东西。若真发生意外,生前身后事都交由法律程序去办理吧!希望我的朋友不会为我感到悲伤。还有我的父母,很感谢你们哺育我成人。

  第二次增添:

  我成婚了。意外保险的60%归我妻子所有,另外40%寄回老家。第三次增减:修改份额:意外保险的40%归我妻子所有,另外60%寄予我父亲。母亲,若儿子早些时日去看您,请您不要怪罪我!

  第四次增减:

  家中长辈已去世。意外保险的全额包括银行财产捐献给伦敦慈善基金会。已离婚,无子嗣。

  第五次增添:

  所有遗产(含物质与网络),赠与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身份证明数字.....)

  第六次增添:

  致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你不喜欢煽情,于是我便不写。我只想告诉你,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马上就会回到你身边,不用担心。

  无第七次修改。

  档案锁档。

  风雨兼程,致次等一个等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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